真正的宫廷！

——《宫女谈往录》读书笔记

五，珍妃之死

2，珍妃舌战慈禧太后

“我就犯嘀咕了，按照宫里的规矩，召见妃子历来都是两个人的差事，单独一个人是不准领着妃子出宫的。我想这得再找一个人陪着，别因为一个小小的疏漏，丢了脑袋。乐寿堂这片地方，派差事都是归陈全幅管，我虽奉了懿旨，但俗话说水大也不能满过船，不得不小心。应该找陈全福商量一下。陈全福毕竟是个老当差的，经验丰富，又善于周旋，当时陈全福对我的说，这差事既然吩咐你一个人办，一定有太后的用意，你就不要再敲锣打鼓的了，但又不能坏了规矩。现在管颐和轩的是王得环，你可以约他一同前往，名正言顺的。因为老太后点了颐和轩的名字呀。即便出了事情，将来也有话可说。陈全福说的在理。”

珍妃娘娘此时已被打入冷宫，住在宫里的东北三所。景祺阁北头有一个单独的小院，就是东北三所。这个院子的正门一直被内务府的十字封条封住，人进出一般要走西边的腰子们。崔玉贵和王得环两人也不例外，来到景祺阁的时候仍旧是铁将军把门，转到西边的腰子门时，腰子门也关着，敲门后看门的老太监见是二总管和自己的主观臆断王得环就忙施礼。王得环说请珍小主接旨。

珍妃知道了崔总管的来意后，在接旨前，开始了简单的梳洗打扮。珍妃是个十分讲究仪容的妃子，从不蓬头垢面见人。从东北三所出来，要走一段路才能到达颐和轩。照宫里的规矩，奴才是不能走中间的甬道的。再落魄的主子也是主子，崔玉贵和王得环一前一后走在甬道的边缘，珍妃走在中间。仔细一瞧，珍妃一张清秀的水脸儿，头上两把头摘，头摘已经去了两边的缨络，淡青色的绸子长旗袍，脚踩普通的墨绿色缎鞋，此时的珍妃已经失去了穿莲花底墨绿色缎鞋的资格，完全一副戴罪嫔妃的装束。一路上她一言不发，她大概也预感到了即将发生的不测。

颐和轩里慈禧已经独自一人端坐在一张高脚凳上。空旷的殿宇，侍女一个也没有，午后的太阳直直地洒在殿宇的正门里，不解风情的知了，一个劲地鼓噪着喉舌，叫的让很深流汗的人们出着冷汗。崔玉贵进门复旨：“珍小主奉旨候在门外。”慈禧一声不吭，崔玉贵只好示意珍妃觐见。

珍妃进门后叩头请安，道完吉祥，慈禧仍旧一言不发。珍妃只好一着跪着，低头待训。这时候知了好像也知道世间就要发生的人间惨剧，停止了叫声，平心静气地注视着这里的一切，静极了，静的有些瘆人，这时任何一丁点响动都会让这片世界爆炸。

“洋人就要打进来了，大清已经宣战，现在外面乱哄哄的一团糟，街面上到处都是洋兵洋枪地痞流氓，谁也保不准会发生什么，万一拳匪和洋人进了宫内，你遭到侮辱，那就丢尽了皇上和大清的眼面，更对不起列祖列宗，你应当明白！”慈禧话说的很是决绝，语气里透着一股子寒气，冷得让人起鸡皮疙瘩。慈禧下巴扬着，两眼瞧也不瞧珍妃，静等回话。

珍妃睁了一会儿，两眼发愣：“我明白，太后放心，我不会给祖宗丢人！”语气平缓儿冷静。

“你年轻，长得又端庄，容易惹事儿！我们要避一避，带你走不方便。”慈禧的脸上画骨一丝不易觉察的淫笑。

“走，哪里走！庚子国难，衅有我起，衡之共公理，故为背理，既然已经宣战，大清已经被一群疯狗盯上了，能走得了吗？你可以一走了之，难到大清国也可以一走了之！”珍妃语气平静但骨子里透漏出刚毅的不屈。

“无礼！”慈禧有些歇斯底里。

“你可以避一避，但皇上必须留下，坐镇京师，忍辱负重，指挥万千军民殊死一搏，也只有如此，大清或许可以苟延残喘。既然被疯狗盯上了，唯有唤起大清子民的斗志，奋勇一搏。或许这会被疯狗咬死，但只有拼命与疯狗撕咬，搏得一线生机。虽胜败难料，也许还有大清的活路，也只有这一搏，才能重新打出一片新天地，新气象。太后深思，联合国军以绝海难继之兵，临时乌合之众，风俗各异，定有猜忌之罅，虽勉强推定群首，号令终难统一，何况区区两万余人，孤军海外，冒百忌以赌一日之得失，以兵法论，事处败势！一旦临阵脱走，这群疯狗一回头，就会竭尽全力咬断逃逸者的脖项！”跪着的珍妃慷慨激昂。珍妃的这几句话，正好戳到了太后的痛处，慈禧脸色由红到青，脖筋高起，大声呵斥道：“反了你！你死到临头，还敢胡说一通。”

“按大清律例即使按家法，我没有应死的罪！”珍妃一副宁死不屈的劲头。

“不管你有没有罪，今天你都的死！”气急败坏的慈禧疯也似地冲着珍妃大吼。

“我要见皇上，皇上没有让我死，谁也奈何不了！”慈禧已经被珍妃的话噎的就要被过气。

“皇上也救不了你，把她扔到井里去，来人啊！”慈禧的“来人啊”几乎憋在喉腔里，喊不出来。门外恭候的崔玉贵和王得环一起连推带拉，把珍妃推到了贞顺门内的井里。推拉中，正妃一直喊着要见皇帝。推到井口的时候珍妃高呼：“皇上啊，大清危矣！来世再报皇恩。”

嗵----，随着一声落井声，大清再无珍妃。

每当崔玉贵谈起这段悲惨的回忆，总是会说：“我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那个下午，那是我一生经历的最惨的一段往事。回想过去，很是佩服年仅二十五岁的珍妃，说出话来比刀子都锋利，死在临头一点儿也不打颤。”“我罪不该死！皇上没让我死！你们爱跑不跑，皇上必须留下，带领万千军民痛打疯狗，也许会有一线生机！”“这几句话说得多在里啊，呛得老太后一句话也答不上来，只能耍蛮。想想一个在冷宫里呆了三年之久的人，能够说出如此的话，真的了不起！”崔玉贵像沉浸在当年的颐和轩，久久不能平静。

慈禧从西安回銮后，第三天把崔玉贵轰出了紫禁城。

回京后的慈禧，一改往日痛恨洋人的做派，不是见了洋人就让洋人硬让人家叩头跪拜，而是学会了见洋人的公使夫人，笑着脸，抻着手拉拉人家，以讨得洋人的欢心。她逢人便讲那是崔玉贵硬逞能把珍妃扔下井的。还恬不知耻地告诉人家，当时并没有把珍妃推到井里的心，只是在气头上说，不听话就把你扔到井里去。

每逢听到如此的后话，崔玉贵就担心自己的小命不保，趁着机会请命出宫，这也正合太后的心意。谁知到这个疯婆子，那一天搭错神经，将罪责扣到我的头上，要我的小命，找谁说理去呀！

看客，你说老太后亏理不？